上周一,房屋及地方政府部部长祖莱达在国会回答有关地方选举的提问,意外地坚持过去她在希盟政府的立场,依然支持和推动恢复地方选举,并计划在明年中旬提呈报告给内阁。当初她承诺在三年内落实地方选举,对比目前的政策发展里程碑和时间表,居然还在计划中的轨道。
祖莱达的言论一出,各方就七嘴八舌加入讨论战围,有者则截铁斩钉表示拒绝。如今重新执政的巫统议员诺奥玛劝请祖莱达“忘掉希盟的竞选宣言”,取消这项政策;伊青团团长凯里尔发表文告拒绝恢复地方选举,理由是“城市地区以华裔占多数”,地方选举将会是“分裂种族的起点”。曾是希盟盟友的诚信党议员玛夫兹则见缝插针,调侃祖莱达是否已取得伊党的同意。
祖莱达有备而来,放重炮反击说马哈迪也曾反对恢复地方选举,当时却不见希盟同僚挺身支持她。希盟前部长兼行动党议员郭素沁随后发表文告反驳说,她和行动党“坚定不移”地支持推动祖莱达的计划,但投诉祖莱达不曾正式向内阁提呈任何建议书。
马来右翼成阻力
如果民众对这些政治喊话过招感到有点眼花缭乱,笔者可以了解。人们或许得先了解历史脉络,方可明白此课题。翻开历史,地方选举始于国家独立前的1951年,首先在槟城乔治市举行,甚至比全国首届自治大选还早,最后马来西亚联邦政府在1965年以马印对抗为由停办地方选举。
目前的县市议员皆由州政府政治委任,所以选民的第三票被剥夺后,就只能被迫“买一送一”,无法直接问责市议会。距离最后一次举办过有效的地方选举(1963年)已是57年前的事了,当初用以终止地方选举的威胁借口也不复存在了,为何还不能恢复地方选举?难道人民都不要第三票、不支持祖莱达的动议?还是巫伊两党对地方选举的指控有道理?
远景研究中心(CENBET)在2020年初公布了一项有关地方选举的问卷调查报告,58%受访者支持要恢复地方选举,同时只有43%满意现在地方政府的表现。问题是,经过问卷测试,仅有19%受访者明白地方政府的角色和功能范畴,显示人民对各级政府的认知还低落,或许反映了为何国州议员得兼职“管地方事务”之实况,因为人民常跑错地方投诉。
至于巫伊两党一直在强化印象说城市是华人主导的地区,这个与马哈迪的想法相辅相成,这些构成了地方选举的政治阻力。这个说法早已被多个政治人物驳斥,包括林吉祥和王建民。援引马来西亚统计局数据,就可以显示我国人口分布趋向城市化,大约2/3的马来人家户人口都定居在城市。根据2010的人口普查,全国一共有148地方县市,132个以土著占多数(超过半数),仅有三个是华裔占多数(槟城、古晋、诗巫),另外13个不受单一种族掌控。如果数据会说话,是否就可以说服取信民众了呢?
问题是,马哈迪如同巫统和伊党,他们的政治论述是马来民族主义右派,对象是占人口大多数的马来人选民,一些刻板印象重复刻画就三人成虎般变真了。提出和煽动那个老调重弹说法的是政客,不是数据分析师。
政府不愿放弃权力
要知道,地方选举是为了赋权于当地人民参与和问责地方治理,没有人质疑一个马来人占多数的县市由马来人主导管理,如果民意选出多元种族的地方代表,有何不可?说穿了,马来民族主义右派就是爱拿“华人”来当假想敌制造围城意识,阻扰这项改革。事实上,州政府不愿放弃控制地方政府,因为那除了是一个重要的政治资本来源(大大小小发展计划往往都得通过地方政府批准),同时也是给未来政治领袖“培训”和累积地方人脉的机会。
其实,这些政客用“华人主导”的借口反对恢复地方选举,对巫统雪州主席诺奥玛来说,尤其不理性和短视。雪州和槟州是我国经济发展最蓬勃、资源丰富的两个州属,国盟或许在短期内无法重掌这两个州政权,但雪州还有不少县市议会,国盟(巫统再加上伊党)绝对有可能凭地方政治实力胜选掌控一些议会。没有地方选举就代表地方诸侯失去了一些重要的政治筹码和资源。有民主竞争的地方政治领袖,才会有进步,这些不是州领袖钦点委任的市议员可以明白的。
经过了“喜来登政变”后,很多选民特别是希盟支持者难免对祖莱达的政治印象评价差,难以相信后者会履行过去在希盟执政时的承诺。笔者认为,祖莱达对这项政策的态度前后一致,并且坚持她所相信的,其实也有她理性的一面。要知道她就是目前直接协调全国154县市政府的部长,想必对每个县市议会出现各种奇难杂症,还有联盟各党之间的政治委任分配的人事问题搞到烦心费力。地方选举确实是个解决地方问题的公平方案,回归地方民主自治。
尽管一些在野党政治人物和公民社会组织代表常说,他们从前就一直有呼吁恢复地方选举,事实上这个课题还未发展成为一个有广泛群众支持基础的社会运动和诉求,给联邦和州政府施加压力。趁部长还有政治意愿推动这个政策,公民社会应顺水推舟、极力动员展示群众支持促成这项民主改革,把久违的第三票争取回来,同时开启我国未来民主政治的一切可能性。
刊登于《東方日報》東方文薈版《群議良策》專欄2020年7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