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習俗與族群尊嚴 -- 原住民不是野蠻人

電影海報。一部十分震撼人心的電影

上周我观赏了一部由台湾制作，有关当地原住民抗日历史写实电影《赛德克.巴莱》。这部分为上下集长达四个小时半的剧情长片给我最大的震撼，并不是电影里的血腥肉搏战斗，而是高山原住民赛德克族为了保住族群的最后尊严，为了捍卫祖传习俗和猎场（土地）而不畏强权视死如归地与日本军血战到底的精神和毅力。当时的日本统治者自持拥有高度文明和先进科技，不止在意识上认为蕃人原住民是‘野蛮人’，同时也爱如此地戏谑称呼他们。也许打从一开始就自觉高高在上，日本统治者威逼原住民接受他们设计的社区制度，企图通过日本文化与教育来‘改造’原住民以让他们变得更‘文明’，不给于原住民一点尊重。赛德克族精心策划的武力造反（后来的‘雾社事件’），就是要向统治者传达强烈的讯息，那就是官逼民反的道理。这些原住民当然知道当时日本人的厉害，知道他们有机关枪有大炮有战机，明知道这是一场不可能打赢的战争，但他们宁可战死自尽，都不可以让外人践踏族群的尊严。

莫那魯道，馬赫坡社區賽德克族首領，抗日英雄。左圖是其歷史真人相，右圖是電影版的莫那魯道。
他的英勇氣概與為尊嚴而戰的真漢子精神，深深打動我的心。

与台湾一样，我国马来西亚，在东马和西马均有原住民族群分布各地。至今仍有不少原住民依然选择居住在深山野林的祖传习俗地。类似有如台湾雾社事件的大型原住民反抗的流血事件，在我国鲜少发生（除了著名的沙巴巴谣族英雄末.沙烈领导的起义对抗英军）。其中的原因可能是我国地广人稀，统治者与原住民的利益与资源冲突还不算大。而英国人的殖民管制方式也与日本人迥异，比较不干涉个别族群的生活与文化。但是在国家独立以后，由于政府的发展计划（建造水坝）和经济活动（伐木和开发园地）的关系，近数十年来就连那些住在深山内陆的原住民也倍感被逼迁的压力。不知名的本南族发言人，在1987年就曾对媒体说过这番话：“警察和士兵来到了我们的路障，威胁与命令我们必须把它拿开。我们说，我们正捍卫着属于我们的土地。你们身为警察和士兵很简单，你们受雇会有薪水入袋，然后就可以买任何东西，比如说米啊糖啊。你们可能还有钱存入银行。而对于我们，这片森林就是我们的金钱，我们的银行。这里是我们可以寻找到食物仅有的地方。”

就是要攔路保住家園

原住民是天生的猎人和森林采集者，森林土地对于他们是不可用金钱衡量的。没有了这些习俗地，不仅没有了食物，也失去了传统的打猎文化及可以采集制作各种日常生活物品的原料（例如藤与材）。如果不能建造属于他们族群特色的房子，纺织他们族群特色的衣服，那么这些原住民的文化特征还能保住吗？

連原住民土著都會抗議了

原住民不是落后也不是野蛮，他们只是选择一个让他们觉得自在的生活方式。城市人被迫成为工作狂，甘为金钱奴然后又被债务捆绑住，身心就有自由吗？难道这就是所有人都该向往的‘文明’？

其实原住民本身也不反对国家发展，但前提是政府必须尊重他们。即使发展计划势在必行，这也是政府的责任确保原住民社区有被咨询和被寻求同意过，然后再好好地安顿这些受影响的原住民，以确保他们的利益不会因此而受损和未来生活仍受保障。剥夺原住民的习俗地必定会触动当地人的神经，进而引起紧张和反弹，因为一般上没有人会很情愿离开自己的家园。设路障阻挡伐木公司的大卡车前进已算是很‘文明’的非暴力反抗了，我本身很不希望有天看到原住民被迫需要拿起武器来起义，为仅剩下的族群尊严而战。


本文原刊登在《聯合日報》自由言論版